43.Un-Definition 4

吴岳就没有这个毛病，他一忙起来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毕竟这份工作就是他的最爱；而且一想到能再见维德老师，兴奋得在飞机上时差都不倒了，拉着丁仪问东问西。丁仪本就被烟瘾折磨着，瘫在座位里困得要死，这下好了，瞌睡突然被吴岳吵醒，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下去。结果迎上吴岳的目光，他还是把罪恶的想法摁下去了。
“再吵我，到时候你自己请翻译跟老维沟通。”丁仪打了个哈欠，背一侧，就不理吴岳了。吴岳没辙，只得讪讪闭嘴。
出门在外，英语方面，他还是得靠丁仪的。
下了飞机后，他们就直奔PIA工作室，只是路上太堵了，又有一截修路；等他们颠簸着屁股都要坐歪，太阳也沉了下去。
吴岳当然做过功课，维德的脾气他还算摸了一两分清楚：工作狂也，然不加无谓的班，不见无用的人。年轻轻轻的时候心气就比天大，现在阔别几年，模样比以往更深邃，脾气也更尖锐了。隔着老远，就听见他在训人。
丁仪一搭嘴：“今儿来得不是时候。”
吴岳紧张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那个人不会安排时间，现在他要下班了，不接待客人。”
“客人？”吴岳环顾大厅，“不就是我们吗？”
“然也。”丁仪点点头，仍大步朝前走去。吴岳有些吃惊，不是说不接见吗？便赶忙踩着小碎步跟上去问。丁仪一甩头，让他在原地等自己，然后留给吴岳一个潇洒的背影。
“老子跋山涉水来找他，敢不见我，拆他脑袋！”
吴岳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他忘了丁老师也是这臭脾气！
大抵是脾气尖锐的聪明人凑在一起，反而格外好沟通，维德和丁仪用不那么文雅的词互相问候了几句后，维德一反常态勾住了丁仪的肩膀。
丁仪本就够高够瘦了，一般人勾他只显得滑稽，好在维德常见健身，身材被小马甲衬得像模特一样，两个人勾肩搭背这么走过来，反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唬得吴岳一阵一阵的。
“这张专辑叫《Un-Definition》？有意思，听名字就很有你的风格，丁。”
“我的风格究竟是什么，你知道个屁？听了再说，我来美国不是来听你夸我的。”
“别着急，我已经下班了，有工作明天再说。”他凑过脸去，嘴贴在丁仪耳边，低声说，“老地方？”
“我很乐意，”丁仪和他相视一笑后，立刻变脸推开他，指了指吴岳，“但他弄不了那个，带他过去是个煞风景的累赘，影响心情，还是算了。”
“哦？”维德这才正式看到吴岳。他不伸手，只在原地站好，抬起头，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吴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吴岳有些惊喜：“您记得我？”
“我记得你的声音。”维德冲他微微点头。
和丁一样，东方面孔，应该不比丁小太多，但保养得不错，还有那种二十出头的气质。
既然皮囊保养得好，声音自然也和前几年无他变化，仍是清澈绵和的。冲爱护嗓子这个习惯，出于职业道德，维德就很喜欢吴岳了。
“既然吴爱惜身体，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来自东方国度的朋友，尝试过西方岛国的茶叶吗？”
丁仪鄙夷地“嘁”了声，再次拒绝了维德邀请：“不是我多事，我劝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哪方面的都不行。他现在是我的主唱，我必须要保证他的嗓音状态，所以他的一切饮食起居由我全权负责。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他喝烧开后冷却的白开水就好。我知道你们的水可以直饮，但是他喝，必须要烧开。”
“知道了，我等会儿叫人给你们的房间加一个烧水的工具。”维德耸了耸肩，“也不是我多事，你再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第一个滚出去的就是你。”
“有你这么跟上帝说话的吗？”
维德冷笑一声：“共产主义者，你是最没有立场和我谈论神的。”
“维德，你错了，”丁仪哈哈一笑，“我现在是自由音乐人。”
“自由……”这下轮到维德吃惊了，“丁，你退团了？！”
丁仪点点头：“对。”
“能让你退团，他有这么可爱吗？”维德又打量起吴岳。在吴岳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维德似乎笑了笑，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丁仪身上，“还是说你又打算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那你来找我真是对极了，丁，再这么成天跟次得不能听的歌打交道下去，我的脑子都快生锈了。”
“你先别管我要干什么，一年半不见，我发现你的措辞越来越像个给了，还是下面那个，”丁仪不满地质问道，“退团做个专辑，怎么连你也这么多废话？娘们唧唧的，维德，你是不是中邪了？”
“谁叫我的老板让我接了个大单子，天天和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打交道，就在你们来之前半个小时她们才放过我。你只是不知道她们……反正时间久了，环境或多或少有点影响我的神经，”维德也有些无奈，“我想努力做一个正直的压榨者，就是你们口中的「万恶的资本家」，但我们工作室的氛围越来越不正直……老古董，如果你能接受，我真的不介意给你……”
丁仪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接受你们别致的性相关文化，一点都不想。带我们去吃饭，都几点钟了，笨蛋。我现在格外希望她们影响的是你的性向神经，而不是你的业务水平。”
苦于英语实在是还给了各位英语老师，最多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吴岳干脆放弃了听懂丁仪和维德交流的想法。他有什么想说的就跟丁仪说，维德有什么想法再由丁仪翻译给他，虽然麻烦了点，但他们的专业性太强，总比找个业余的翻译要好。
也还好听不懂，工作时间罢了，非工作时间，维德和丁仪两人说着说着没有打起来，大概已经算得万幸。但PIA工作室的人看到丁仪来了，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个个内心都无比惊慌。他们好不容易托程小姐和艾小姐把维德磨得软化了一点，现在丁疯子一来，又把维德刺激回了原来那个冷峻的魔鬼。
“加班！加班！！”
“劳动法……”
“不想干就滚蛋！！！”
“干，干……”
“让自己的权威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家伙，作为合作伙伴，和他共事总是很省心，”时差还没倒过来的丁仪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吴岳你该好好学学英文了，多跟老维说说话，不是坏事。他虽然人不咋样，但业务水平还是很值得放心的。”
“这我当然知道……”吴岳为难地说，“但您现在让我学习英语，且不说我忙，去哪里找老师……”
“我记得章北海英语不错，你要是不想找私人家教，可以找他聊聊。”
“哦……”过了会儿，吴岳又说，“算了吧。”
“算什么，你们国庆节不是还有约么，可惜那段时间在台湾，耽误了。你不得赔他吃餐饭？”
“我跟他没有约。”
丁仪摆摆手：“反正嘴长你身上，你说了算。”
不过异国他乡的风情还是很快让吴岳找到了新的兴奋点，母带制作那是维德的工作，他不需要费太多精力，再加上沟通不便，这三天他负责好好休息，吃喝玩乐就好。
于是把累得半死的丁仪气得：“明天下午两点半，我要是在监听室见不到你的人……”
“声音小点，丁，”维德直接打断了丁仪的怒气，“见不到就见不到，反正制作也没他什么事。而且我发现吴来得越晚，声音状态就越好，你没有一点感觉吗？”
“状态好？”丁仪凑到吴岳跟前，“你今天几点来的？”
吴岳不好意思地说：“就刚刚，晚饭时间……”
“那的确够晚了，你怎么不干脆睡一觉起来再来呢？”丁仪冷笑着，用手轻轻抓住了吴岳的下颔，“来，啊一句。”
吴岳没有办法：“啊——”
维德满意地点点头：“我是对的。他今天的嗓音很亮，但是又带一点沙哑的感觉，这个音色录很多歌，效果应该会比平时要好。”
“还真让你说中了，”丁仪放开了吴岳，然后踢给他一把旋转椅，让他坐下，“来，报作息，看看掌握怎样的变量才能掌握这样的音色。”
“丁老师……”
“叫你报你就报！”
正说着，维德连纸笔都拿出来了。
“给我一份，维德，反正你也听不懂中文。”
“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我的手机可以开翻译器。”
吴岳无语了好一会儿：两位老师竟然这么严肃地幼稚。
“早上，倒时差嘛，睡到了十一点。”
“出门遇到了程小姐，她大概是购物回来，我就帮她提了东西。我记得她是请我吃了……她特意买的燕窝。很小一瓶，味道不错，我把牌子记下来了。”
“在大厅遇到了等程小姐的艾小姐，她真的太热情了，说怕我吃不习惯美国的事物，请我喝了一碗她自己做的小米粥才放我走。”
“那时候我差不多就饱了，便想去花园转转，结果正好遇上彬哥和云峰吃完饭，他们说今天高哥也来了，正好四缺一请我去打电玩，然后我就去了。唔，原来他们三位关系有那么好吗？”
“晚上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休假回来的瓦季姆先生，他请我吃了俄式烤肉饭，还请我喝酒。”
“但是我又不能喝酒，拒绝他的好意后，我就来了监听室。现在，哦，美国时间十九点三十一，我在给你们报作息。”
“……”
“……”
吴岳被他们盯得浑身发麻：“怎么了？”
“没什么，easy lover，”丁仪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将稿纸仔细收了起来，“等于说如果以后我再需要你这种音色，就让你睡到十一点起来；早饭吃燕窝，小瓶；中饭吃小米粥，一碗；下午不要做剧烈运动；晚上吃烤肉饭，俄式。”
吴岳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问：“丁老师，你们真的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你今天晚上这个音色的确不错，所以这几天我会好好收集你的作息情况，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一点规律。”丁仪戳了戳旁边的维德，维德便把自己写的笔记交给他。上面写着他勉勉强强听出来的几个词汇，丁仪一一给他订正、增补好了，才还给他。
维德也把纸收好，抬着头笑道：“我们是讲究科学方法的音乐家。”
吴岳已经笑到不能自已了：“真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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