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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帆》12 大结局


关一帆是第一个在公投大会上作证的人,也是唯一一名没有穿军装的人,褚岩那时对他稍微留意了一下,猜测了他的身份,但是没有想到他是“万有引力”号上唯一的一位随舰研究员。
现在,算上关一帆,星舰地球一共只有八位基础科学家。如果用八除以一千四,平均数很乐观,但事实依旧残酷,这实在是太少了。
和“蓝色空间”号上的七位科学家商议后,褚岩决定带莫沃维奇和关一帆进入四维空间。
四维空间的秘密是瞒不住的,也不能瞒住,褚岩思考过后,决定下得很快,甚至主动鼓励“万有引力”号的人进入曲翘点。但他的邀请人选择了莫沃维奇和关一帆,倒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情。
莫沃维奇是“万有引力”号的舰长,最具有代表性,从表现来看,也是最冷静最理智的人。褚岩知道他明事理,会从大局考虑问题,把星舰地球的底牌主动亮给他看,是一件无比诚恳,也威胁性极强的事情。
至于关一帆,和星舰地球另外的学者一样,一心研究着他高位瘫痪的病人。平日里温温和和,说话也深思熟虑,对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唯独对人类的未来并不怎么感兴趣。知道“蓝色空间”号杀死水滴还有朴义君登录的一些头绪后,他简直是缠着吴懿一行人不放。
没有褚岩的指示,七位也不敢透露四维空间的秘密。周让嫌他吵,便干脆把人锁在了研究室外面。
关一帆知道褚岩要给他解开谜底时,正靠着研究室的门睡得迷迷糊糊;听闻消息,他惊喜地没从地上蹦起来。再之后,要探索“魔戒”时,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与坚持。
探索“魔戒”一事,不仅是关一帆,“蓝色空间”号的七位科学家也都无比激动,连一向内敛静谧的吴懿都主动提出了申请。
若要评选世界上最单纯的人,科学家们绝对会占据一席之地。但他们的信仰与向往归他们所有,褚岩还必须以更长远的目光来看待这件事情。
的确,论人选,吴懿是研究理论物理的,他去本是最好的人选;其他几位也意识到了最多只能去一个人,于是竞争变得更加激烈了。
周让是第一个放弃的人,他说自己研究的材料与动力学,接触全新的理论,恐怕去了也是添乱,不如把机会让出来,虽然遗憾,但如果星舰地球能够掌握全新的理论,这点遗憾也不算什么了。
七名基础科学家并不全然是物理学相关的研究员,术业有专攻,思虑再三,其他五位也向褚岩推荐了吴懿。
褚岩不想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只好私下同他们谈话,希望他们能主动放弃这次机会。只是当褚岩提到将由关一帆作为科学家代表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与语气里是有怨怼的。既然是四维相关,率先研究四维空间的他们,总归比这个才进入过没几次的人要强。再者,科学家代表,“蓝色空间”号上七人,任何一位都比关一帆资历深厚。无论如何,轮不到关一帆去。
褚岩把目光投向吴懿,吴懿也读出了他的难处与恳求。
吴懿便给了他加倍的难处与恳求:“舰长,虽然最终决定权不在我们,我们也只能提出申请,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们足够的理由让我们主动放弃。”
面对七人或怨或求的目光,一向决绝的褚岩犹豫了。
探索“魔戒”的决定他无法断下。
诱惑极大,危险极大。首次接触四维实体,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对方发起攻击,那三维的星舰地球,在劫难逃。
褚岩作为舰长,必须要考虑到各类情况。其中有一种,就是有去无回。
星舰地球最珍贵的稀有资源是人才,如果要派遣人去,那么派遣谁去,成了最大的难题。
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能力,但是又不能是星舰地球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七位基础科学家还在苦苦哀求:“舰长,我们知道有危险,但是我们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四维相关的事情,只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才能明白,这您是知道的啊!”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希望各位能够主动放弃,把机会让出来。”褚岩面露难色,“点到为止,七位,你们还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以冒险,但星舰地球不能失去你们。”
褚岩的思虑不无道理,他们妥协了。
探险队出发时,七名科学家都站在长廊里,目送空艇小型发动机的核聚变火球离他们远去,心底的羡慕已然变了滋味。
探险队回来时,成为了两舰的英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虽然他们的发现对两舰的未来并无明显的实际意义。七人对关一帆也表贺了发自内心的恭喜,但眼底始终是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沉默。
关一帆也许注意到了这份沉默,也许没有。在人选问题上,假如关一帆还像他在“万有引力”号上那般独立于整体之外,不能认可星舰地球的量度准则,不能接受星舰地球的新人类道德,那最好不要知道褚岩的思虑与抉择。好在一个月之后人们陆续进入了冬眠,褚岩和七人的谈话内容永远地封存在七人的记忆里,关一帆也不会知道了。

冬眠之前,两舰组成的临时委员会宣布,两艘飞船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出选择:随两舰继续航行或返回太阳系。
选择返航的只有两百多人,一半是“万有引力”号的舰员。没有亲身经历过黑暗战役与水滴追逐,让他们短时间内接受星舰地球,还是太难了一些。
虽然返回时家园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但这些未经黑暗洗礼的人类,终究是想念母亲的孩子。无论人类的未来如何,他们的心永远地系落在那颗蓝色的星球上,如果不能找回,坚定地前行恐怕也只是笑谈。
在褚岩确认返航名单时,没有听到周让的名字,吴懿是十分意外的。
周让依旧吊儿郎当抱着胳膊,依靠在角落里。见吴懿朝他飘来,笑了笑。
这份无奈又轻松的笑容让吴懿顿时难以开口:“周博士,您......”
周让摆摆手:“小懿啊,我和你约定了的,我这个‘杀人犯’,怎么能提前走呢。”
吴懿这才想起了他与周让还有一个球闪的约定,他原以为周让不会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吴懿便有些难过:“那只是我一时的玩笑话,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最后返回的机会啊!”
见吴懿还想说些什么,周让拍了拍吴懿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路。趁着吴懿刹那间出神,周让从他身边慢悠悠飘走了。
从会议大厅门口看向研究所,这条通道简直长得没有尽头。人们大多集中在会议大厅,此刻身后的喧闹,倒是显得这条长廊愈发冷清了。
吴懿追了上去,周让也没有多做表示,任凭他在旁边絮叨。直到口干舌燥,见自己仍不为所动,愈发着急了,周让这才开口。
“小懿,我们距离起航,已经多久了?”
吴懿一愣:“已经......快七十年了……”
“哦,七十年了。”周让叹了一声,“这么久,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记得我们出发时,我三十五岁,你三十三岁。因为冬眠,现在我三十七岁,你三十八岁,对吧?”
“是……”吴懿弯了弯眉眼,并未对此放置心上,“冬眠带来的不便,年龄问题恐怕首当其冲。但是您不用在意这个的呀。”
“你我之间,当然不用在意。”周让把目光投向舱壁外,无尽的星空里,“但她们没有冬眠......七十年啊,妻现在应该一百多岁了,女恐怕也有八十多岁了,也许我连曾孙都有了……算上返航,返航还需要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后,等我到达地球......”
周让摇了摇头,没能继续说下去。无论对谁,面对这样的事实,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是自私的,但我无法面对那个场景。不回去,还能思念,或者恨我什么的。当然,最好是早就忘了我。但回去了,我这般突兀地闯入她们的生活......我不想她们因为我的决定,让自己的余生,都在煎熬里度过。”周让的语气十分温柔,像夜空中那些星星的微茫,“比起知道我没死落个心安,反倒不如恨我。”
吴懿是公元纪年冬眠的人,他冬眠时,除了将死的物理,没有任何可以牵挂的人或感情,人情世故,也只有教科书般的反应,自然也不能理解周让的锥心哽喉、藕断丝连。
于是他惊讶地问道:“恨?为什么?周博士,爱不好吗?”
周让这才看了吴懿一眼,嘴角扯了一个顽劣的笑,叫吴懿无法分辨他这是一如既往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
“爱不好,爱使人盲目,使人堕落;但是恨,使人不甘,使人进步。”
“周博士,您这么说,我倒愈发不懂了。”
“小懿,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操着人类文明的心,算着宇宙真理的命,到头来,可能连自己短暂的一生都过不好。”周让笑了笑,“不过还好,现在在生存的战场上,除了对生存的执念,不需要过多情感。但愿你真的可以抱得物理归,而不是爱上某个人。”
“实力才能延续未来。爱,爱啊,爱有什么用呢?”周让喃喃着,语气却染满了轻松的笑意。他是真的解脱了岁月沉重的枷锁。
吴懿浮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周让轻巧自由地飘向了长廊末端的研究室,看着他略带落寞的背影与这宇宙图像融为一体,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廊外的太空。那里星空依然闪耀,真理无处不在,罕有生命,充满规律。依旧是初见般被吸引,他迷恋地漂浮过去,双手放置在冰冷的舱壁上,隔着这层钢铁,痴痴地感受着他的一切。
良久,他想问,但是无处可问:爱,真的一无是处吗?

星舰地球确认了新的航行方向,两千年、甚至两万年也到达不了的NH558J2直接被划出了备选方案。这还得多亏“万有引力”号更为先进的研究设备与地球方面多年来的天文数据储备。越过漫长的星际尘埃后,一颗斑驳着蓝色与黄色的行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它和其它六颗行星一起,绕着一颗年轻的黄矮星进行公转。经过一段时间的勘查后,计算出它公转周期约是六个地球年,自转周期约两点四个地球日,整个星系都十分稳定。再向周围的探测,也没有发现别的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迹。
冷寂了两百年的“蓝色空间”号与“万有引力”号再次迎来了生机。
“报告舰长,探测器投放完成!”
“进行成分分析!”
综合整理三架探测器还有航拍仪的分析是一件缓慢的过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气成分:氧1%,二氧化碳2%,氮76%,氢5%,氦13%,甲烷3%,微量惰性气体,大气压为0.82个地球标准气压......”一项一项数据闪过,直到一张图片定格在科学家们的眼前,他们眼睛里终于迸发出了光芒,“是液态水痕迹!有水!我们完全可以改造它!”
赶在一千多人欢呼之前,褚岩用他沉稳的目光压下了一切杂绪,冷静地说道:“很好,博士,请您再重述一遍!”
八位科学家缓缓地直立起因为研究数据而弯曲的背脊,排成一排站开,在一千多人期盼的目光,朝褚岩敬了一个礼,坚定地回答道,“报告舰长!发现可宜居星系,我们完全可以改造它!”
褚岩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去,面向通过网络直播参与探索工作的一千二百人,抬起了双臂,在他们被强忍着泪水的模糊的视线里,大声宣布道:“同志们!历史已由我们改写!”
“欢呼吧!这是人类的——新世界!”
褚岩的声音穿越了总参部的大门,通过电流与空气,传阅进人们的大脑,最后在一千两百颗心里,如同滔天的波浪,激荡起来。这是一种奇妙的共鸣,所有人本能地都与身边最近的同伴们抱成一团,放声庆贺。
整整两百八十年,无比孤独的两百八十年,时刻与死神博弈的他们没有因为脆弱或者绝望,如此放纵流泪过。但在新生面前,这群被黑暗孕育的孩子,站在破晓的光芒里,终于迎来了第一声啼哭。

站在新世界的大地上,才结束冬眠的褚岩难得有些恍惚。
经过一百多年的环境改造,再加之生物技术有了可实验对象与条件,发生了质的飞跃,这颗蓝黄交错的星球,已经真正被绿色覆盖了。
随褚岩出行的还有同时苏醒的一些军官,新世界正准备通过一些新的法案,必须要请他们出席。
从会议大厅出来,褚岩婉拒了同行的用餐邀请,独自散了会儿步,朝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走去。
小树林坐落在一片麦田中,树荫下有正在照顾生态林的同志,看身影,很是眼生,大概是第二代、或者第三代人了。
但褚岩作为舰长,他是认识的。见褚岩来了,他放下了手中褚岩不知名的工具,挥舞着胳膊,热切地和他打着招呼。
褚岩是生自太空的人,不曾真正踏上过地球。那些柔软的风,柔软的草,柔软的人,都只出现在他的学习视频中。现在这一切,像梦一般,真切出现在他面前,反倒叫他失礼,一时间忘了应答。
“您当然不认识我,不过,您应该认识我的父亲。”年轻人擦了擦汗,把褚岩请进了树荫里。
“谢谢。”褚岩便站了进来,再侧身,发现从阴暗处朝外看去,他也不曾真切看过的蓝天,好像变得更蓝了。
还有云在翻滚,真是一个好天气。
收回目光,褚岩微笑着看向面前这位被晒得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请问您的父亲是?”
年轻人这下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和云一样白的牙齿。
“我叫许骓,我的父亲是许光知。”
褚岩当然知道主攻生物学的许光知,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新世界。他是“蓝色空间”号的七名随行基础科学家之一,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当初占领“万有引力”号时,他还是作战部署所的负责人之一。
“不过,法案通过后,他大概就要去冬眠了。”
“是啊......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褚岩抱歉地笑了笑。
“哦,没关系的,您不需要宽慰我,我理解的。”许骓摇了摇扇子,见褚岩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转身便给褚岩递了一把蒲草扇子。
褚岩拿着这一种由一根草茎支撑起来的半弧形古老工具,有些不知所措。
“请您握住他,然后这样。”许骓摇了摇扇子,风便把搭在他额头上的头发扬了起来。
褚岩也跟着学。果然有风,清凉舒适,卷走了紧粘着他皮肤的燥热。
“古代的智慧,还是吴叔叔教的呢。”
“吴叔叔?”褚岩想了想,便问,“吴懿吗?”
“哦,是呀!您知道他呀!”谈论到吴懿,许骓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开心地笑道,“耕田也好,砌筑也好,还有这些小工具,都是吴叔叔教的!没办法呀,咱们一开始条件不够,资源不够,人手不够,什么都不够。再加上,骤然脱离了高科技,简直比原始人还原始......哈哈,不过还好,有吴叔叔在。他是,是......我父亲说,他是公元人?我也不懂公元是什么......不过据说在吴叔叔出生的那个年代,农耕生产对科技的依赖程度并不算太高,所以他传承了古人的智慧,时隔几百年,又传承给我们啦!”
许骓的语气飞扬着,和他的扇子扇出来的微风一样灵巧。褚岩注意到,他很喜欢笑。不仅是许骓,这一代人,心态普遍都积极乐观。虽然新世界暂且只在农耕的田园水平,但人们从太空回到大地,新一代人类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毕竟,他们再也不是孤独的流浪儿了。
“现在的科研条件不够,父亲去冬眠也好。等我们这些后辈把基础打下了,能造出更大更好的飞船了,不再依靠这颗星球了,人类才能走向更远的未来。”许骓把扇子插到腰间,走出树荫,折了两根麦子回来。他把壳碾碎了,露出黄色的麦粒,递给褚岩。
“您尝尝。”
褚岩小心翼翼地接过这金黄色果实,打量了一下,才放几颗进嘴里。
“是不是没有什么味道?”
有些苦涩,又有植物的醇香,淀粉嚼久了,还回了几分甘甜。褚岩再吃了几粒,回答道:“这比合成食物好吃多了。”
“您就不要嫌弃合成食物了,营养足,品质好,新世界的合成食物可是特供太空舰队的。”许骓便快速地给褚岩碾了一把麦子,塞给他,笑盈盈地说,“不过,吴叔叔说,这跟他小时候吃的差不多,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这肯定还差远了。现在连进行大规模基因改造工程的条件都不够成熟,果然还是要努力啊。希望等父亲和吴叔叔冬眠醒来,他们能吃到比古时候更纯真的粮食。”
许骓正说着,外面扬起了一大阵风,把他腰间的扇子也吹走了。他赶忙伸手去勾了两下,但那扇蒲草叶子逃离了束缚后不听他使唤,跟风走远了。
“抱歉,请您稍等一下!”
许骓连忙跑出树荫,去追逐那扇和云一样的的柔软。褚岩也站起身,看蒲叶在空中大了好几个转儿,然后像觅食的鸟儿,跌入了麦田深处。
这风也扬起了层层麦浪,映射着温暖的阳光,像一片金黄的海,翻滚着,发出沙啦啦的,柔软的,声音。连绵不绝,像一首古代的歌谣。
许骓弯腰去找蒲扇,身影很快淹没在这一片麦浪里了。褚岩一走出树荫,便被阳光刺了眼睛。他抬起手,挡住了光,这才继续朝许骓走去。
“找到了!”
许骓大喊一声,从麦田里扑棱着爬了起来。褚岩便停下脚步,由他朝自己跑来。许骓带着柔软的微笑的脸上还粘着泥土,但他毫不在意地,迎着风,迎着光,迎着麦浪,挥舞他手里的蒲扇,像启航的小船,扬起了满帆。
“前辈,你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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