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甘棠遗爱 3

记者看到吴岳躺在床上那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昨天还好好的……伤势怎么样？”
陆岁张口就来：“伤到骨头了，怕是要静养好长一段时间。”
“具体经过能说一下吗？”
“能啊。”陆岁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搁，“啪”的一声，差点没把吴岳从床上吓得蹦起来。
导演就是导演，叙述故事的能力超一流，顺便还添油加醋了无痕迹，说得那叫一个人神共愤，就差没把吴岳衣服掀开给人看伤成啥样了。
吴岳就没学过“实事求是”以外的东西，只能尴尬地笑，“没那么严重，陆老师，没那么严重……”
“什么？你都躺这儿了还不严重？”陆老师火上浇油完，又开始打温情牌，“不是我说，吴老师就是心眼儿太好了，隔着一条街一堵墙，我们都说是在拍戏，就他怕是真的打起来，这不就英雄救美了？”
“什么呀……没有……”
“欸，对了，”记者也想起什么，“据说你的前任搭档也在事发现场？”
“北海啊？是……”
“就是那小子！”陆岁一拍手，强行掐断了吴岳的思绪，“要不是他，吴老师现在还跟我好好的拍戏呢！”
“和章北海有关吗？”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你现在能躺在这儿？”
“唔……话不能这么说……”吴岳挣扎着坐起来了，“不管是不是北海，我要看到了，那一下我肯定都会去拦，何况那人还是北海。章北海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见吴岳嘟嘟囔囔讲不完，陆岁拍板结论道：“这是个英雄救美反被救的故事。”
记者疑惑地问：“那章北海人呢？”
吴岳短促地惊讶了一下：“北海？北海没跟我们来啊。”
记者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开心了：“你都替他挨了一下他还不来医院看你？”
“我让他别来的。他也有事要做，我这点小伤又没关系。我们约好了，晚上，晚上他赔我一顿大餐，这就算扯平了。”
见记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鄙视，吴岳急了，脖子都伸得长长的，“真是我不要他来的！他来干什么？我跟陆老师还要谈工作呢。”
陆岁也是个明白人，心想：谈工作？怕是今儿晚上这餐饭你都不带我去吃！
也是冤枉吴岳了，到傍晚他打电话给章北海，章北海连道了三个歉，庄重严肃诚恳，吴岳直说担当不起：“丁老师当年求婚都没你这么正经。”
“我们现在在警察局录口供。”
“哦……”吴岳挣扎了一下，“海哥哥，人是铁饭是钢，再忙也不能不吃饭。”
“嗳，”章北海无奈地答应了一声，“这边又叫我了。你先吃饭，有空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我晚上忙完了去看看你。”
“嗯。”
过了两秒钟，章北海又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办完这点事儿，过了十点我还没来，你就先睡吧，好好休息最重要。”
吴岳轻快地说：“知道了，海哥哥。”
章北海明显是笑了一声：“你还叫上瘾了……”
“这不显得你年轻嘛！”吴岳也笑了，“不耽误你了，记得吃饭。”
电话一挂，吴岳一胳膊就甩陆岁身上了：“陆老师，咱晚上吃些什么山珍海味？”
陆岁白了他一眼：“你都住院了还想吃什么？稀饭咸菜！”

不过陆岁也没时间跟吴岳在医院耗，安顿好吴岳晚餐后他立刻赶回剧组整理工作，偌大的病房顿时只剩下了吴岳一个人。吴岳坐在床上，渐渐把目光从陆岁关上的房门玻璃上移到另一边，窗外外面灰扑扑的暮色渐渐蔓延了进来，只有惨淡的树枝倒影在青灰色的墙面上，他顿时觉得空荡荡的。
房间，肠胃，心里，都空荡荡的。
没一会儿李哥进来了，坐在病床边上给他削苹果。他这手艺也被吴岳磨出来了，能不断皮。吴岳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刀口，觉得又害怕又刺激。换他他是不太敢的，切那么薄，他总怕切着手。
李哥笑着说那你别想不就行了，你就想苹果多好吃，我一定要削出来。
吴岳摇摇头：“那我就直接连皮啃了。”
李哥哈哈一笑：“你在家不是下厨吗，怎么会怕刀？”
吴岳还真仔细去想了，李哥便露出了看傻小子的慈祥的目光，提议他有空想刀光剑影不如上网发个动态，别让粉丝担心太久。吴岳这才愣愣地打开手机，打开发现界面仍定格在通讯栏，章北海黑色的名字安静地躺在哪儿，像洁白的纸上三个漆黑的小墨团。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看不见还则罢了，但是一旦看见过了，这痕迹就永远停留在这里，那空荡荡的纸，也就消这一眼，立刻就被那些痕迹“叮咚”一声，填上了。
“乐什么呢？”李哥给他找了个碗，又开始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块。
吴岳“哼哧哼哧”笑道：“看丁老师骂街呢。”
“哦？”
“丁老师又骂章北海不是个东西，可这事儿怪他做什么，丁老师这脾气呀……”没过半分钟，吴岳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了，表情越来越难看，“连汪老师都生气了？这群人到底写了什么啊……”
都不用他去开新闻八卦栏，客户端的头条直接给他推送了关键字。吴岳真是忍着心绞痛看完了，“李哥，我这不是挺身而出救了北海，我这是害了他。”
李哥把切好的苹果放到他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别太难过，还好他现在不是圈子里的人了，这些真真假假的，其实影响不到他。”
“影响不到，所以他们就可以乱写一通？！”
吴岳揪着厚厚的被子，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也狠狠地揪着他的心。他就知道没好事，他就知道章北海但凡只要和他沾上一点儿关系，就没好事发生。
签约也是，解散也是，独立也是，就连松声复合……
“别难受了，过两天再澄清吧。现在所有人都正在兴头上，这种情况你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的。”
诸人闲暇就爱看热闹八卦丑闻，因此才需要公众人物如小丑般制造娱乐氛围。严肃的真相是留给严肃的正义，而不是留给糜烂的生活的。
“得了，笑一个，你吃苹果我给你拍张照，起码澄清一下没有「被打到昏迷送进重症监护室」这回事儿吧。”抿了抿嘴，李哥也小声嫌弃道，“都写的些什么玩意儿，进监护室还能给你采访？这不咒人嘛……”
一切流程走完后，吴岳也冷静了不少，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向李哥：“哥，我能在粉丝群里说一声么，太欺负人了……”
李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警告道：“你不怕章北海被骂得更厉害你就给他说话吧。”
吴岳也明白，呜呼哀哉一声，把手机丢开了，背对李哥缩进被子里。
“我要一个人静静。”
李哥“嗳”了声，走到床头柜，翻出了一个娃娃，轻轻地放到吴岳枕边，“今天探班来的粉丝送的，你要是心情不好就跟它唠唠嗑吧。我先回宾馆了，明天早上来看你，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等门“咔嚓”关上了，吴岳在心里默数一分钟，这才探出脑袋喘气；翻身过去，他仔细打量起那个礼物。
“娃、娃娃？”
才吴岳巴掌大，竟然还缝了个布做的小话筒。
“我一大老爷们儿送啥娃娃……”
还有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别说，挺精致的，花纹还是绣的……哈哈，这刘海儿谁选的，十年前的黑历史怎么都翻出来了？
吴岳把它捏在手里，好奇地翻动着，越看脑袋里越是字如泉涌，不断冒出一句话：这是我？这是我？？这是我？？？……
“你们也太可爱了吧？！“吴岳忍者背上的痛，愣是抱着娃娃在床上打了半边滚儿，两手握着抻起胳膊来，举高高似的，乐不释手，嘴上嫌弃倒是心里欢喜，“我都快四十了，这小家伙模样才四岁，哪儿像我啊？！”

办完手边临时堆积的所有事，章北海终于松了口气，有空打开手机。正准备发短信问吴岳睡了没有，刚连上网络，就收到了特别关注的推送。
“这是谁家丢的吴小岳，怎么落病房了？没人要我带走了啊［图片］”
吴小岳？这什么称呼？吴岳的微博给新来的编辑管理了？
也不知道出于怎样复杂的心理，一向不看吴岳微博的章律师下意识删掉了推送，都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客户端，去看那条新动态。
太……
图片加载出来的那一瞬间，章北海一个手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是快四十岁的人？分明才四岁吧……
照片上，吴岳脸贴着那个小娃娃，笑得阳光灿烂。
“带走做儿子了！”



tbc

章律师：吴老板，你知道拐卖儿童会判几年吗？
吴老板：我知道我现在掐死你是十年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