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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吴《松声》62+63

嘴上说着要休博,结果完全没法真的弃之不顾……

 

 

62.寻见松声 15

 

合同签到了最后一站新加坡也没个着落,不过福利倒是一点也没少,季姐在下面调侃章北海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直说阿仪上次陪阿岳来弹了《断背山》中的《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这次阿海必须要独奏一曲,怎么说松声都是原组合,不能输给Undefinition嘛。

章北海连连谦虚地说,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实力和品味能跟我的学长丁老师相提并论,独奏的话恐怕只能弹《难忘今宵》来致敬他那晚的精彩演出了。这猝不及防的零下三十度老陈醋弄得吴岳在旁边笑得话筒都忘记关了,场监还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独奏还是免了吧,现在是独属于新加坡场的Free Time,我和北海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我们的乐队老师现在都把乐器放下来了,在这个时间段休息休息,一旦我们演砸了,都没有背景音可以掩饰……你们确定要点《难忘今宵》?”在大家的“反悔”声中,吴岳从后台拿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走到章北海身边,举起来给大家看,“这是丁老师送给北海的吉他练习册,里面大部分歌我都会,大家可以抽页数或者第几首。”

章北海坐在座椅上,一边调话筒架,一边悠悠地说:“其实《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我也是会的,在这本练习册比较靠后的位置,不过真的没有丁老师弹得好,他写的注释我都看不懂。”

“看不懂也不怪你,他思维跳得快,本来就是天书,再加上字一随意,就更没几个人能看懂了。”吴岳看了几眼后,默默又合上了,听着台下的呼声,“什么?第几首?第十?五?第十五首?为什么?……十五周年啊……呵呵,那好,我看看……《more than words》。北海,这个你会吗?”

“我会。但我更担心你不记得词。”

“没事,练习册不是有词嘛。”

吴岳哼了两句后,又离开了章北海身边,往台下走。章北海抬头注视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吴岳走到舞台边缘,在那里坐了下来。

“我想坐在这里,和大家离得更近,可以吗?”

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的!

于是吴岳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扭头冲章北海招呼道:“北海,你也坐过来。”

“我才把话筒调好。”但章北海还是起身了,“坐在那里,话筒伸不过去,吉他就没声音了。”

“没关系,你换一把电吉他,和声我给你举话筒。”

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共用话筒的样子;这一种情谊在此间穿越了十五年,甚至可以更远地追溯到没有话筒的大学时代。

“这样脚悬空坐在高台,是不是很像我们大二那年去张家界爬山,坐在外伸风景台上的感觉?,”吴岳还特意靠紧了章北海的肩膀,“虽然我们舞台不是很高,但你这次可要把吉他抱好,别再把我挤下去了。”

“我那次也没有把你挤下去吧。”

“差一点啊!”

明明是被突然出现的罗老师吓得差一点就撞进自己怀里了。章北海心知肚明。

“《more than words》,送给新加坡场,在座的每一位听众。感谢你们为松声纪念的岁月,在这十五年里,即便我和北海不常相见,但松声对我们、对于你们的感激之情,more than words。”

只有一束灯光落下,柔柔地朦胧着吴岳和章北海的轮廓。他们和十五年前的少年一样,仍是一左一右紧紧坐在一起,用那样紧密的间隙,似乎在彰显“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的勇气。

章北海没有手拿麦,这首歌和声又多,吴岳便左手举着自己银色的话筒,右手举着章北海金色的话筒。如果李维在场,他肯定能够认出来,是那两只和声效果很好的“长安夜”和“麦芽糖”。

他们两个侧面相视,也亏得一个不用看词、一个不用看琴,只消第一个眼神随着音起,默契地开始表演。

 

now i've tried to talk to you and make you understand

如今我已试图让你明白

all you have to do is close your eyes

你所必须付诸的一切 不过闭上眼睛

and just reach out your hands and touch me

然后伸出手 触碰我

hold me close don't ever let me go

把我拥进你的怀里 永远别让我离开

 

章北海把这首歌改得更慢更柔和了,吴岳几乎是一字一顿随着他的节奏,便更像是说话,带着明知故问的调笑,弯着眼睛看他。带着那年他们在张家界爬山时的笑容。

“章——北——海——,我走不动了!”

“叫人的力气倒不小,”章北海停下来,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的吴岳,“你等会儿不会要我背你下去吧?”

“好啊!”

吴岳握住章北海的手,在章北海拉他起来之前,倒是先用力,把人拉了下来。

章北海怕压着他,下意识地往吴岳身边侧去,扎扎实实地撞到了地上,还好落叶多,摔也不太疼。

他们就躺下了,离山顶还差一点点,但是躺在那样的高度看天看地,都已经美得山顶的风景不重要了。

耳边的风声里还有虫鸣。还有人的呼吸。

在白云投下的影子里,沙沙作响。

“嗯?”章北海侧着余光,“怎么了?”

吴岳正看着他:“没什么。”

“嗯。”

过了会儿,吴岳又说:“北海,我知道爬山累,但我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累。”

“不走山道,爬山自然是更累的。”

“总走那些人修的路有什么意思,爬山爬山,当然要在山里爬。”

章北海笑了一声,“话虽如此,但我看时间,这个点丁学长他们可快做缆车回去吃饭了,我们不快一点吗?”

“急什么,再躺一会儿!”

吴岳说完,就松了胳膊,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哼哼唧唧的,那架势看起来真要在这里睡觉。章北海忍不住好心提醒他万一错过最后一班缆车,到时候可要走下去,自己可不会真的背他;但吴岳那时候年轻,刺手的头发里有小野兽般地冲劲,天不怕地不怕,嘴一横就敢大肆放言,“我可敢在这里睡一夜!”

那眼睛亮晶晶的,直视着章北海,似乎在问他:那你敢吗?

章北海以前还会犹豫。他会想山里的气温有多低,会想两个人也没有带帐篷,会想万一这地方还有虫鸟野兽,会想出了意外要怎么处理……

 

what would you say if i took those words away

如果我让这些情话消失 你还会说些什么?

 

吴岳把章北海的话筒拿开了,连唱和声的机会都不给他。不像以前他有耐心,他的眼睛在章北海的犹豫里仍是亮晶晶的,一眨一眨,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有几百年几万年几亿年的时间等他犹豫着做出决定。

于是章北海就在这两颗星星的光芒里突然想到,山里空气这么好,夜晚的星空也一定很美。

“我不敢。”他就坦然地承认了。

 

then you couldn't make things new

那么 别无他法的你

just by saying i love you

只能说 “我爱你”

more than words

仅此而已?

 

在吴岳明知故问的调笑中,章北海侧过头去,面颊贴着吴岳的鼻尖而过,就着他手里远远的话筒,以那种一百年一万年一亿年流逝的岁月的速度,温和而缓慢地唱完了最后一句。

 

more than words

尽在其中

 

“不过,你要是真想在这里睡一晚,我可以陪你。”

 

 

63.残缺 1

 

章北海回到家时已经是夜十二点了,吴岳没送他,他更忙,下了飞机又直接飞北京,马不停蹄。

分别也没多说什么,演唱会终于结束了,松声也再一次结束了,连庆祝都来不及,倒真像那首歌唱的,“more than words”,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吴岳还是有点不舍得,浓郁的倦意也挡不住他的温和,直让章北海早点回去休息,等国庆节两人再聚一聚。

这才三月,早得很呢,又不是蜗牛爬那葡萄藤。但章北海利索答应了,他还伸手,想摸吴岳毛茸茸的头发,只是抬起来又拍在了吴岳的肩膀上。

吴岳侧过脸,看了看章北海手背上苍白的皱褶,又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章北海漆黑的眼睛。

“那你要请好假,我也空出来一天,我们十月份见。”

“嗯。”

末了,章北海目送了他的背影,又补充,“你通告要是太忙就算了,不是一定要见面的。”

吴岳转过身,冲他肯定道:“一定要见面。”

章北海笑了笑:“吴岳,你要听李哥的安排。”

“我是他老板,我说放假就放假!”

“好、好。”

吴岳这才满意地走了。

章北海在的士上混混沌沌地打瞌睡,急刹车时会清醒一秒,于是在清醒里,吴岳那张满意且得意的笑容就在他眼前晃悠。

这一分别,半年后才能见面吗?浦东浦西,倒真成了天涯海角。

但章北海也明白,即便两个人相隔不远,比不了一个地球直径那样的阻拦,可是在时间上,生活的确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清醒一会儿后又要开始计算这两个月挣的钱和自己的房贷情况了,算着算着耳边又听到吴岳说,大不了你就住过来。

飞回上海前的最后一晚,在新加坡的宾馆里,吴岳就是这样说的。

“大不了你就住过来,真的,章北海,你住过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混吃等死,我照样能养活你。”

章北海看吴岳真是一点红酒也能喝醉了,便不跟他计较,玩笑道:“吴老板,养狗还要出门常遛呢。”

吴岳红着脸,扑倒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我就想说,章北海,我现在,养十个你都绰绰有余了,放马过来!”

章北海怕他腿软站不住要摔,便抱住了他,轻轻地说:“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吴老板,我养不起十个你,也养不起一个你,我只能勉强养得起我自己。”

“你是谁?你章北海哪里,养得起半个自己,才?”吴岳猖狂一笑,“我不要你养我,真要你跟我住,这不方便,我知道,对你、对我,都是。所以,丰功伟业,你就养好你自己吧!”

真是喝醉了,说话都没个头绪,章北海拍了拍吴岳的背,哄道:“好、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洗漱了吗,吴老板?”

“不去!”吴岳放开了他,往后蹦了两步,直接飞到床上,埋头就见周公。剩下章北海在床边撑着腰,只能送佛送到西、保姆当到底了。

那是两个人最后温存的一个晚上,能够抵足而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听对方缱绻的呼吸。那样浅淡的力度,带着梦一般的柔软,吴岳在半醉间伸出手,去触碰的章北海的面颊。那上面也是浅淡的温度,他触碰久了,就更醉,转而不自觉笑起来,明明近在咫尺,却还是抑制不住想念这个人的一切。

章北海睡眠浅,被脸颊上灼热的温度烫醒了,带着倦意睁开眼,吴岳温柔的微笑就不可阻拦地跌进他的视线。像一种无法逆转的物理坍缩,所有的情愫都在那一瞬间的四目相接里融化成一粒小小的黑洞;黑洞吸收着两人以外的光,还有别的一切信息,再消繁归简,直至什么都不剩;于是在黑洞危险的中心里,他们倒偷得了最安稳的时间。

最后,就是带着酒精味道的一切。亲吻,汗珠,还有隐秘的喘息,都在白茫茫的雾气里挥发着醉人的香味,直到明天的离别到来。

 

章北海下了出租车,半夜十二点三十五,家里的灯却还亮着。

“妈妈?”

章母听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回来了。”

“嗯。”

见儿子张望,她笑着说:“你爸昨天去北京了,过两天才会回来。”

“知道了。”章北海带好了门,走到母亲面前,笑道,“您等我干什么,都这么晚了,快休息吧。”

章母摇摇头,只把儿子签到了沙发边上,让他坐下。

章北海顺从地坐下了。

“北海,趁你爸不在,妈妈有些话想对你说。”

章母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妈不像你爸,希望你出人头地,一定要做到完美……”

章北海心底突然不安了起来。

“当不当律师有什么关系呢?你喜欢这个职业吗?我想你只是不抗拒,但你真正喜欢的绝对不是这些,对吗,孩子?”

“关于这件事,你最初填大学志愿的时候,妈妈就跟你爸说过了,但你爸是个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你也是,干嘛要总听他的话呢?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吗?”

“北海,妈妈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期望,这并不是因为妈妈不相信你,而是因为妈妈是过来人,知道生活不易,所以才希望自己的孩子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你太累了,北海,”章母用粗粝的手掌轻轻地拍抚着儿子的手背,“工作上不明白的,你的确更需要问你爸,但生活上假如有疑惑,你完全可以跟妈妈说说话。”

“我当然也知道你不跟妈妈谈心并不是不亲近妈妈,你只是这个性格。所以儿子,妈不想看到你这么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天底下不会有人比母亲更心疼自己的骨肉了……儿子,如果出人头地是要拼命工作,像这样每天很晚回家很早出门,以你的健康作为代价,那么妈妈对你的期望一直以来都很简单……”

面对母亲慈祥的表情,章北海的眼神愈发沉重了。他能猜到母亲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太成功”的而觉得生活艰难。所谓的“成功”,对于他而言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付出就够了,但是有一些东西,并不是付出就能得到的。也许他彻底地付出一辈子,也不能得到一瞬间他想要的真正的“成功”。

他明白一切,所以多希望母亲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但母亲还是继续说了,带着那样温暖的温柔,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胎儿时期:“妈妈只希望你像个正常人那般,结婚生子,平安幸福,就够了。钱多钱少的,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一定要拼命工作的……”

章北海垂着眼睛,不敢出声。再往后的内容,他也听不清楚,只记得母亲眼底含着滚烫的泪花,用尽了这世界上最深切的爱跟他说,“像个正常人那般,结婚生子,平安幸福”。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母亲见自己儿子竟然动容,也欣慰地抬起头,去摸他的脸庞。那感觉也是灼热的,却和昨夜吴岳掌心里的灼热截然不同。章北海也抬起手,然后握住母亲的手,像个孩子般闭上了眼睛。他不想流泪,在这样灼热的刺痛里,他只能闭上眼睛,慢慢体会自己深爱的两个人,是如何用同样温柔的动作和同样深沉的爱,把自己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他“不正常”,没法“结婚”,更不会有“小孩”;“平安”大抵能有,但“幸福”是绝对无望的。他难得会感受到明显的痛苦,心底还有声音在挣扎、在颤抖,在抑制不住地抓挠他的喉咙……

可是他即便痛到流血露骨也不能开口,不能在最纯粹的爱里,残忍地坦白:“对不起,妈妈,儿子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tbc

 

现在更新的话是还有一个消息要说,我打算九月份出个中短篇合集,上册是章吴本,主打《邻居》系列;下册是杂合cp,我觉得写得不错的短篇都收录,主打维章维《回程》(因为是中篇),本子单价依旧=印刷成本+快递费+1-2块钱的工资(主要是用于打样和补差,上次的退款里每个人就补差了一块钱用于成品损失。如果我想从这一块钱里赚啥……那我只能祈求来百八十个人买本。事实上能有十个人买本让我们达到印刷厂的印刷起步数都不错了)

而且这次主编和校对真的会辛苦一番,12w字,两套设计方案,不是闹着玩儿的……预计依旧是包运费40块(多余的话会一一退款),不过到时候再说吧,我天天加班到十一点快猝死了,前两天还在发高烧,能不能活到九月份还是个问题23333祝大家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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